灯塔实验室

春节长假前的某一天，我很惊讶地发现了Kill Screen的playlist推送中有一个关于中国雾霾的游戏。撇了一眼接近200的上海空气指数，我点开了下载链接。

游戏免费，Windows和Mac版都有，你扮演一个叫Xiao Feng的中国小学生，过年了（应景！）你很想念外婆（和她烧的饭菜）。但是在接下来的一周内，你必须保持身体健康，坚持到春节假期（嗯，你没考虑到学校通常在春节前都放寒假吗？没关系，其实很多中国人在查日历以前也搞不清楚）。基本上游戏是个呼吸模拟器，吸气时会把氧气和污染物都吸入肺部，而呼气时会把尚未进入体内的两种物质都往外排，由于污染物较重而氧气较轻（别太当真），你需要稍微控制一下吸气呼气的节奏，使得污染物远离你同时又得到充分的氧气（还是别太当真）。在上学路上，你要尽可能地少吸收污染物，但氧气的摄入多少又影响你的步行速度。

这样的关卡要过7次，难度逐渐增加。而每关关底又有一个类似bonus的设置，让你有机会从3次咳嗽中得到把污染物“咳”出来的奖励。简单清楚的机制，明快的矢量画面，但作为几年来深受雾霾之苦的人，玩起来却颇为沉重，尤其当你为人父母又听到小孩的咳嗽声时。

玩通游戏之后（推荐玩通，花不了你多少时间），我带着敬重和好奇采访了游戏的制作者Michael Ren Yi（经整理）。

Ye Feng（以下简称Y）：嘿Mike，你能介绍一下自己吗？

Michael Ren Yi（以下简称M）：没问题。我从美国来，家乡在西安。我现在全职在做3A游戏但我也对于做些具有社会意义的游戏感兴趣。我之前在纽约大学(NYU)学习电影和游戏。一年半之前来到中国，来中国前我在纽约市生活了6年。

Y：制作Hazy Days花掉你多少时间？是在工作之余做的吗？

M：大概花了1个月左右。之前的几个星期我在做些playtest。完全在业余时间做，我在下班后通常会花几个小时的时间，还有周末。

Y：方便透露一下现在的下载数量吗？

M：我还没有看过下载数呢。我对下载数量没什么兴趣，但人们对游戏的积极反馈让我感到兴奋。这里是一些媒体报道：

• https://killscreen.com/articles/a-videogame-that-humanizes-chinas-smog-problem/
• http://www.alphabetagamer.com/hazy-days-beta-download/
• http://www.cityweekend.com.cn/shanghai/article/play-hazy-days
• https://www.youtube.com/watch?v=28pCBDko2Dc

Y：想问你一下制作Hazy Days背后的动机，是你身边的人的故事？还是你自己对雾霾的负面感受？

M：我是基于自身的体验制作了Hazy Days，并希望通过一个人性化的故事来表达空气污染问题。很多国外媒体对于中国的问题通常陷于批评为主的陈词滥调，但这不是真相的全部。看看Xiao Feng，她并不是污染的起因，但她只能生活在这样一个污染的环境里。我认为重点是大气污染是个全球性的问题，我们必须合作来让更多人意识到症结所在。

Y：那你是否认为，游戏应该在社会意义层面上做更多？这是你做独立游戏的方向吗？

M：是的。我认为电子游戏是一种强有力的媒介，它是一种获取受众的非常好的手段，尤其是对90后。它和电影或书本不一样因为你对于游戏中的角色和决定拥有话语权。我第一步要做的是让社会对于空气污染的关注度提升，并将它引导向一个积极变革的讨论。这是我第一个关于空气污染的游戏，我开始并不知道人们会怎样反应，但看下来他们很喜欢。

M：还有，我正在做这个游戏的中文、法语和西班牙语版，希望这个游戏能让更多人玩到。

Y：独立游戏这几年在中国有所发展，但整体上仍然是“主流”游戏。你认为中国的开发者是否更有责任将自己身边的问题做成游戏，让更多人（包括外国人）了解中国内在的问题？

M：我完全同意你的看法。我认为独立游戏中精彩的地方在于，你可以实验一些主流游戏不可能做到的故事，体验和gameplay。我对于中国的独立游戏发展感到非常兴奋。在上海，鲍嵬伟和他朋友搞的IndieAce社区就是个很好的例子。我在他们那边参加过一个24小时的Game Jam，对于从本地开发者中涌现的这些项目让我感到很不可思议。他们天份很高，但做出来的有些游戏看上去还是太熟悉了。中国有如此之悠久的历史，发生过如此之多的故事，简直有太多创意可以开发了。

Y：所以你会继续再做其他的和社会相关的游戏吗？你觉得生活在中国，有哪些你认为值得一讲的“病态”呢？

M：我想是的。我真的对具有社会意义的游戏所带来的变革感到兴奋。对于外国人来说，会对中国很多东西感到奇怪甚至变态。像Hazy Days这样的游戏可以“捕捉”这种体验，而它向世界表达的是：我们都是人类，很多问题是全球共通的人性问题。目前我想只专注于空气污染，将来我会做更多的游戏来展示更全面的中国，并从许多不同的角度解释这些问题的起因。

Y：你的主页上也有一些实体游戏(installation game)，那些也是你的独立游戏吗？

M：没错，很多项目是在纽约市做的。那时候我作为一个独立游戏设计师，和一些艺术家、游戏制作者合作进行的。我非常喜欢实体游戏，特别是带实体控制器的那种。

Y：做这些游戏（包括installation games)似乎不盈利。很多独立开发者被盈利和生存所困扰，你是怎么看这个问题的？

M： 要靠独立游戏谋生非常困难。必须平衡艺术性和商业性两方面，不止如此，更重要的在于时机和运气。我感觉做独立游戏的大部分时间花在不是做游戏本身，而是去找媒体、通过市场手段去传播游戏。

M：事实上，大多数独立游戏无法实现盈利。然而，我认为独立游戏的价值在于推动整个电子游戏产业。一个发愁生计的独立工作室，要是有机会跟这些“独立发行商”合作就很明智。最近也冒出许多更小的发行商，它能帮你做掉市场、支持、本地化、社区建设的工作。一款游戏可以很棒，很美，也很好玩，但如果没有恰当的市场和媒体覆盖，作品很快就会失败。

M：我也建议独立游戏作品投到游戏节上。游戏节上国际化的受众会对你要的反馈和媒体覆盖有很大帮助。GDC China就是一个很好的资源，而且它也有IGF China。

M：最后，继续尝试，别放弃希望。电子游戏是最艰苦也是最有趣的媒介。你想做自己的游戏的想法已经让你够酷了！不是每个游戏都能成为大卖作品，但只要你继续下去，最终你会有所突破。你对游戏的投入爱最终会回报给你的。

Y：谢谢你花时间接受采访！

M：祝你春节快乐！